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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個人感受來說也許最喜歡這篇(思)

翻起身,撥了凌亂的頭髮,對於新沾染上的氣味不大喜歡,
 反正我應該也不會再見到這個人,他自己說要盡快離城逃命的。

 小窗外是城市的不眠之紫,伴隨酒紅色的濃烈讓許多人沈溺其中,我只希望
 晨光早點露臉,那時我才能休息。

 把冷水浴當作冷敷的一種,之前扭傷的腳踝還是三不五時的搞怪。
 咬牙耐著水溫待其惱人的味道散盡,看出浴室門外,他可真累還沒動靜。

 "恕不找零。"

 對於喜歡我服務的客人這句俏皮話往往可以讓我多拿一成,看樣子今晚用不到了。
 也好、今天提早回去,反正我錢收了。

 穿好衣服,露肩的部分有一兩處新痕跡,應該沒什麼大礙。
 手拎外套,踏出門的時候他也緩緩起床,該動,他和我都是。

 繞道,確保真的沒被盯上後才放心地走。
 風一直灌進胸口,薄外套比我想像中更"弱不禁風",雖然回去會很悶熱,
 也總比感冒好上許多。



 停下、我聽見多餘的腳步聲,不隨著我的舉動而受影響。
 急促、然後,突然消失。

 覺得血液直冒上腦髓,又冷又熱地隨著它向四周擴散。
 本能上探知危險、
 該逃,但是哪裡?


 聲音太短太快,黑暗的巷道間我不知道哪一邊才是出口。
 而顯然,就算有四個出口我的選擇已不多。

 又是一聲短促的慘叫。
 女人的。
 在喘氣中被緊急扼住,然後終結。

 先後出聲的兩邊、方向不一樣?


 我該跑哪裡?
 不該跑到街燈下,順著牆壁走,避開所有轉角.....



 他,靜靜地,站立。

 像是舞台上被遺忘的配角,他站在光暈之外,只有衣角沾到光。
 從容,他沒有搶戲的準備。

 男女主角都早已被導演揮下台,永遠的休息。
 我在其中一人眼中看到不甘心,但我是觀眾,什麼作用也起不了。

 沒有給予掌聲的心情,我只想,在戲結束前趕快離開。
 小心翼翼地轉身,連呼吸也停住,不發出任何聲響的退出。


 聽見的,只有心跳聲。


 循著原路,打轉也好,我什麼都沒看到也都不知道。

 不能報警,否則連我都會被抓,覺得前所未有的恐懼。
 即使援助在眼前也不能求救的無力雖早即認知,現在的真實體會
 卻讓我比預想中更無用。

 我拿著脫掉的鞋子,忍住即將崩潰的眼淚和哭聲,往更深的黑暗跑去。


 雙重的意外,當我再度看到他的時候。
 我意外的是,我再見到他的那份不意外。

 那個人跟我同時移動,沒見過的生面孔。
 然這回,他不需要站在聚光燈下。

 新角色似乎一出現就是為了主角而來,比什麼都耀眼的存在,
 即便他立於深灰的背景。

 他比那個人還高,但我知道,他是那個人的手下。
 一樣的聽命,另一樣的無表情。

 他看到我了,他不可能沒看到。
 慢慢從地上遊移的眼光轉到我身上,然後看著那個人,上司。
 覺得他很習慣作這動作。

 .....我不該看得那麼清楚。

 該再次,無聲地,當從未路過的影子。

 那個人比我更快起步,往另一個目的地,不會看到我的方向。
 他悄悄的嘆出口氣,很輕,細微的表情流過,然後收回,彷彿剛剛是NG。

 我們對看著。
 曖昧不明的光線下我僅看的見眼睛和大致臉的輪廓,他或許很帥。
 一如較早以前深黑的子夜,那就是他的服裝,與夜掩飾了一切。


 無法,逃開吧?

 這個城市早就不流行見義勇為,我也不是那麼值得。
 顫抖,也無法說的出隻字片語,像是被突然推上舞台的觀眾,
 只要出一點聲就會破壞之前的氣氛。



 他並沒有對我笑,雖然那只會讓我更害怕。
 一隻手探入懷裡,我幾乎要為他這動作閉上眼睛。
 但他僅是解開了反扣在裡的封扣,黑色的部分隨著風展開、佔領,將我包圍。

 他知道我冷,而且不是因為他?

 就這樣,他抱著我,連地上的影子都被欺騙,融二為一。


 然而,這樣溫暖的存在並沒有保護什麼。

 那個人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跟那個人本身的感覺一樣銳利的。





                               「殺了她。」

 

 


 

 後台。

 沒有紊亂的衣物道具橫列和匆忙的腳步聲在身邊繞來繞去。
 外頭悉悉窣窣的風吹草動,外頭明亮的路燈被霧狀材質的玻璃弄糊了,
 影子被放大好幾倍。
 比對室內是昏暗的燈光,我數不清究竟有幾隻飛蛾。

 好孤單。

 我在主臥房,坐在有些許灰塵的地板上,這裡的陳設都很有年紀。
 褪色成爺爺白髮的灰斑木櫃,衣物和防腐劑混成的味道讓我不敢太靠近,
 幾條很久未用的領帶半死不活地掛在邊緣。
 他不是那種會打領帶的人,我想。

 4個房間、2個臥房、1個被當成儲藏室的客房,1間書房。
 外面是客廳、浴室、廚房、飯廳還有陽台。


 對外的門全部上鎖,窗子則塵封像是沒有人開過。
 客廳的落地窗會透入日光,被混灰的窗簾全部接收,他一點也不在意。

 結束上一個任務的幾天來,他也就只是在屋內走動,
 看看舊書、報紙甚至會打開電視看看新聞。

 另一稱的上是現代科技的是他的手機,不用的時候他就擺在書房充電。

 我沒想過城外有這種地方。
 很小的時候,我也住過像是這樣,有樹有草有花帶點辛辣氣味的環境。

 那已經是,很遠...很遠的事情.....

 



 大部分時間,他讓我在主臥房活動,門由外往內鎖住,像是真正的監禁。
 吃飯時,他會讓我出來外面,他知道,儘管門開著,我也不敢亂跑。
 我跑不過他,特別還是,在這樣的山裡。

 他,很多時候,也是沒什麼表情的。
 就算是拿下墨鏡,他的眼睛沒透露什麼。
 我看過很多人的眼睛,沒見過這麼吸引人的。
 但是,吸引我的,是什麼?


 這個男人將會依照他的上司的話殺我不是?
 我在他的眼中看不到答案。


 手機響起的時候,我知道我必須逃。
 他靜靜的等了四響半,然後接起。

 屋內靜的很,違反尋常的夏末午後,所有該死的蟬都突然噤聲了。
 我清楚的聽到,那個人的聲音。

 是指令。

 沒多加理會聽不懂的代號和用語,只讓恐懼迅速地爬滿我的思考。
 驅動我得趕快行動、要逃!
 不能再等待!

 抓住房門還沒被鎖上的機會,抓住他去廚房或客廳弄東西的機會,
 一邊聲東擊西把浴室的窗戶打破,一邊逃回主臥房想躲入那個櫃子裡,
 等他追出後再從其他地方逃走。

 心中模擬好幾次的計畫,應該,沒問題的。





 他,不動聲色。

 腳步停在主臥房門前。

 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推開房門。



 東西移動的聲音、喀噠喀咿、從櫃子門的細縫我知道他坐在大床的邊緣。
 外出用的外套取下放在身旁,隱約露出的結實手臂是鍛鍊過的優美弧線,
 現在那雙手交握,擱在膝頭。



 儘管不可能,他似乎是,直視著這條細縫之內的我。
 比平常更想說點什麼的,悲傷神情。





 這樣的眼神我兩天前也見過。
 他帶我入城,那天晚上是城內的熱鬧之日,球賽。
 巨大的體育館、瘋狂的人群,這一切都該是我絕佳的掩護。

 但是我逃不了。
 只要我一有想逃的念頭,就算是他離我很遠,也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他牽著我的手入場,像是真正的情侶。
 把票根、行囊和爆米花、熱狗丟給看台上的我。
 我身上穿著他給我的褐色舊外套,而他,還是我初見時的一身黑。



 他緩緩的沿著3樓看台移動,我也一直目送著他,我只看得見他。

 周遭的狂亂影響不了我們,球評、球迷們的我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球場上的動態比看電視更不真實,類比訊號般的跑過。

 他走到一個定點,幾乎在我的正對面,跨過一整個球場。


 我懷疑我的視力究竟有多好,因為就是在那樣混沌中,他迅速的完成任務。
 一男一女,一點機會都沒給他們。

 他離開後,那兩人就像是輸球喪氣的球迷攤在座位上,一蹶不振。
 我睜大了眼睛,竭力壓抑想要喊叫的衝動。

 不知為何,我覺得那個人也在這裡,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他走向另一邊的出口,過了很久,才從我身後附近的出口走過來。
 他拿著杯碳酸飲料,一根吸管。
 我一手摀住嘴巴,難以形容的感覺在胸口亂撞。

 悲傷,但不是為了那對男女。

 害怕,卻也不是為了自己。

 排山倒海的,失望、叫囂的聲音襲了過來,他靜靜在我身旁坐下。
 伸手環抱著我,讓我靠在他的懷裡。


 我害怕再度聽到那個人的聲音,那個要他殺了我的冷冽聲音。






 他卻一直,等我。

 我的哭泣,竟有一部份是擔憂,遲遲未行命令的他。


 他等我抹乾眼淚,在那段時間他吃完了爆米花和熱狗,
 然後跟附近的小販買了包花生。


 「可以,走了吧?」


 輕緩的低語排除了耳內的噪音,只讓我聽見。


 深沈如夜的黑瞳看著我,是憐憫,是疼惜,
 是我沒體認也無法獲得的,溫柔。



 櫃子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彷彿是因為承受不了他的注視。
 光照進來,打亮了已經被我的淚水沾濕的衣物。


 這回,我還是哭了,像是這輩子沒有哭過一般、
 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氣花在這上面一般。


 而他也,一直,坐在我對面,等我。


 淚落,我也分不清楚原因。
 好似很久,沒這麼累了,我靠在櫃子深處,想把自己埋進去。

 但他,在這時,向我伸手。
 死神的手,卻竟然蘊含著我所渴望的,幸福的錯覺。

 本人沒移動半分,他是要我自己,抓住。
 我也該,回應嗎?






 他在快天亮時離開。

 就是這天了,直覺如此告訴我。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他為我而遭到危險。

 他不會背叛他的上司,那個人,我知道他擁有不讓人背叛的力量。


 所有的假設讓我的邏輯好亂,循著半睡半醒的意識摸到浴室,讓冷水清淨自己。
 洗澡、換衣服,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白色連身洋裝。

 他坐在客廳把早餐吃完,看到我換上他準備的衣服,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下。
 我和他一起,吃這頓,最後的早餐。


 我們心裡都有數。



 週日早晨,車站。


 幾條大街縱橫,商店林立,我一眼望去無數個巷口隱藏著生機和殺機。
 身邊的氣息太亂,我不知道那個人在哪裡。

 全城的人都好像在外走動。
 而他和我,只是兩個個體。



 公車站牌,排隊的人跟螞蟻一樣的整齊和不整齊。
 他要我背對著他,儘管我戴著寬邊帽,仍讓太陽曬暖了全身。



 「走過去,不要回頭。」


 輕輕的在背後一推,那一下竟比陽光更灼熱的存在。




 我向前走,沿著大街,披上他給我的,白色外套。

 沒有回頭,因為不需要。

 帽子被一陣強風吹走,我流淚看著它伴隨著風打擾過每一個行人。

 再也,追不回來。



 而那個人的聲音,還是一樣地傳了過來,不管多遠。





                          「我記得我叫你殺了她啊~」





                            『所以我,這麼做了、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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